下午6點，重慶的嘉濱路，前去洪崖洞的游客絡繹不絕。34歲江西姑娘顏莉莉穿著外賣騎手服，背著剛滿3歲的女兒鄒佳鈺，擺攤賣起了三元一根的脆皮腸。晚上10點，游客逐漸離去，顏莉莉麻利地收拾好攤位，開著電動車背著女兒接單送外賣，一直忙到凌晨兩三點，風雨不歇……
顏莉莉背著女兒在擺夜市
顏莉莉從杭州來到山城打拼，全是為了背上的腦癱女兒能夠站起來，在將來的某一天即便沒有媽媽的陪伴，也能獨自生活。
最近，通過網絡，不少人知道了顏莉莉和女兒的故事，有網友說，“她的堅持與付出，如同一束光照亮了孩子黑暗的未來，讓我們看到了母愛的偉大與無私。”顏莉莉則稱：“因為我是媽媽，她的人生因我而來。我做不到‘放棄’二字，我相信她能夠站起來，穿上漂亮的裙子，站在我面前。”
一個人的山城拼搏
背著腦癱女兒出攤跑外賣
顏莉莉背著女兒在擺夜市
“佳鈺，我們又要開工了！”5月23日傍晚6點剛過，顏莉莉背著女兒、推著寫有“佳鈺媽媽在重慶”的小餐車來到嘉濱路上夜市擺攤點。“這里挨著洪崖洞，周末來的人多，加上今天天氣還挺好，希望生意會好一點。”
顏莉莉是一個細致的女子，餐車剛擺好，她先是用濕巾紙一遍又一遍地仔細擦拭著臺面，直到看上去一塵不染。她背上的女兒跟普通孩子有些不同，雖乖巧可人，卻四肢無力，手連握奶瓶的力氣都沒有，靜靜地靠在媽媽背上，偶爾還會用手指去抓母親的頭發，邊抓還邊喊“媽媽”。
“銷售食品干凈衛生是第一位”，顏莉莉邊回應著女兒，邊拿出卡式爐、脆皮腸半成品、各種調料和包裝盒，將它們逐一擺放整齊，再熟練地串好脆皮腸，放在了卡式爐上，點火、倒油，滋滋聲開始冒出來，烤腸的香氣飄入空中，躥入過往游客鼻孔。
“脆皮腸，好吃的脆皮腸，三塊一根，五塊兩根……”顏莉莉朝著來來往往的人群賣力吆喝。小佳鈺也時不時地學著母親喊幾聲。
“妹兒，給我來一根！”一位女士來到攤位前，點了自己喜歡的口味后，顏莉莉麻利地將烤好的烤腸送上。“有時候生意好，一晚上能賣個幾十根，也有一晚上賣幾根的時候。”顏莉莉稱，不管多與少，都是為女兒攢下的康復費，更是攢下了她倆未來的期望。
沒有顧客的時候，顏莉莉陪著女兒練習走路
“佳鈺，我們下來休息一下好不？”趁著沒有顧客的空檔，顏莉莉將女兒從背上放下來，扶著她練習起走路。“佳鈺腿腳沒有力，不能自己走路，必須給她扶著，但她可喜歡走路了。”佳鈺每跨出一步，都會很開心。邊上，有認識她們的人，還在給佳鈺加油。
在嘉濱路段眾多的擺攤人里，只有顏莉莉穿著外賣騎手服，讓她顯得有些不同。“收攤之后，我要直接去送外賣。”晚上10點后，嘉濱路上的游客會減少，顏莉莉便會收攤，背起小佳鈺在解放碑周邊送外賣。
“爬樓上坎都不怕，就是下雨天最苦。通常我要跑到凌晨兩三點，才會收班。”顏莉莉說，佳鈺的情況完全不能離人，所以做事的時候，她只能把孩子背上。但為了女兒，她再累也從不覺得辛苦。
三次從鬼門關里救回女兒
媽媽的字典里沒有“放棄”
為啥不白天跑單呢？顏莉莉表示，她白天要陪著女兒去做康復訓練，上午和下午一共六節課。
5月22日上午，天空飄著細雨，顏莉莉抱著鄒佳鈺走在渝中區學田灣的街道上，她要帶孩子去附近的康復機構訓練。不過，佳鈺剛被送入康復室，就開始哭鬧要找媽媽。可鬧歸鬧，在康復老師幫助下，她也盡力去做著每一個動作。康復老師說，訓練中小佳鈺一直很努力，而且進步也很快。
“除了來上課，每時每刻我們都不曾分開。”顏莉莉也擔心女兒不適應，時常躲在門外偷看，她怕自己被女兒發現，影響情緒，達不到訓練效果。
訓練中的小佳鈺
空閑時間，顏莉莉講述起了自己和女兒的故事，眼中出現了一絲憂傷。她娘家在江西，嫁到浙江。小佳鈺出生兩個月時得了化膿性腦膜炎，直接被送往ICU，還進行了手術。當時，她還收到了女兒的病危通知書。
小佳鈺的診斷證明 受訪者供圖
麻繩專挑細處斷，術后小佳鈺因為腦出血和復發，又進行了兩次手術。雖然佳鈺被從“鬼門關”救了回來，卻也落下了嚴重的后遺癥——腦癱和癲癇。因為腦癱，佳鈺全身無力，兩歲多了還不會翻身、坐立，更不會走路，也不會說話。癲癇常在夜晚發病，主要表現為抽搐、驚嚇。目前，小佳鈺屬于肢體一級、智力三級殘疾。
“佳鈺生病花光了家里積蓄，能借的親戚朋友也借過了，再去借肯定借不到了，他們都知道這個孩子是個‘無底洞’。”顏莉莉堅毅地說：“好多人都勸我放棄，可她因我來到世間。我是她媽媽，放棄這兩字我做不到！”
為了給孩子治療，顏莉莉與孩子父親意見不合，也分開了。“我知道，他已經盡力了！”此后，顏莉莉獨自帶著女兒生活，她一邊想辦法賺錢，一邊到處打聽為女兒治病。
艱難的“康復路”
母親用愛托起女兒的“站立夢”
“佳鈺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醫生說現在是她康復的黃金期。” 在多方打聽下，顏莉莉得知重慶有不錯的康復機構，在今年1月便帶著女兒來到重慶。
“這個決定是對的！”談起孩子的近況，顏莉莉臉上的表情顯得輕松了一些，自從來到重慶進行康復訓練后，女兒正在不斷給她帶來驚喜。
小佳鈺翻身訓練 受訪者供圖
“你看，這是我給她拍的視頻。佳鈺在來重慶康復訓練之前，完全不能自己坐立，現在她可以獨自坐十幾二十秒，而且這個時間正在越來越長；以前她也不能自己翻身，現在躺著想翻就翻；緊握的手指，也正在逐漸打開；抓握能力也有了改善……”顏莉莉手機里，記錄著佳鈺每一點進步，看著這些視頻，顏莉莉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笑容。
孩子也漸漸學會了說話，“媽媽”“阿姨”“哥哥”“好”一個個字從她口中蹦出的時候，顏莉莉激動得淚流滿面，“當我聽到她能清晰喊我‘媽媽’的那一刻，我知道這兩年多日日夜夜的辛苦沒有白費，一切都值得。今年4月15日，她還親了我一口！最近還能跟著唱一兩句兒歌……”
背著孩子跑外賣 受訪者供圖
在重慶生活幾個月，除了孩子情況在變好，顏莉莉也感受到了這座城市的溫暖。
當初，她決定帶孩子來重慶，是經一位好心的重慶本地病友媽媽介紹。她們來重慶之前，對方還提前幫忙找好了房子，來了之后又帶著她一起到嘉濱路擺夜市。“她對我們非常照顧，也是一位很有愛心的媽媽。”
“我住的地方，樓下鄰居看到我帶著孩子不方便，也經常來幫我搭把手；我擺攤的時候，旁邊的攤主也會來幫我推餐車；還有一次送外賣，送到凌晨2點多，佳鈺餓了，我向面店借熱水給她泡面吃，店里兩位客人看到了，不僅幫忙給點了一碗面，還給了佳鈺紅包；半夜送外賣的時候，有人看到我背著孩子，還會給我塞個水果、牛奶、礦泉水啥的……”顏莉莉說，雖然在這座城市里她倆無親無故，大家的幫助卻溫暖著她們的“康復路”，讓她很是感激。
“都是媽媽。”采訪中，上游新聞記者了解到，幫助顏莉莉在重慶租房子，帶著她去洪崖洞擺夜市的也是一位堅強的媽媽，大家都喊她“小精靈媽媽”。
原來，小精靈媽媽是重慶奉節人，她的女兒也是因病需要進行康復訓練。“小精靈媽媽”稱，佳鈺媽媽通過抖音找到她，咨詢了來重慶進行康復訓練的事情。得知她確定要帶孩子來重慶后，想到她一個人帶著孩子不方便，所以主動幫她找了在康復機構附近的房子，這樣她帶著孩子去做康復也比較方便。
建議佳鈺媽媽去洪崖洞附近擺夜市，則是因為她自己也在那邊擺攤賣小吃，發現人流比較大，這樣也能有點經濟收入。“‘康復路’不容易，這些年我陪著女兒做康復，深知其中的艱辛，所以能夠幫一點就幫一點！”
一位博主給母女畫的畫 受訪者供圖
最近，還有一位自媒體博主來重慶，不僅給小佳鈺買了一條漂亮的小裙子，還特意為她們母女畫了一張合影，帶著她們去看了無人機表演，并給小佳鈺捐贈了愛心款。“他特地把小佳鈺畫成站立在我身邊樣子，那真的是我此生心愿。”顏莉莉說，看到畫的那一刻，淚水又一次奪眶而出。
“我相信，佳鈺一定會站起來，正常行走，雖然這條路會很長，也會很艱難。”顏莉莉稱，孩子一個月的治療費用要一萬多，加上癲癇每天要吃的藥，以及娘倆日常生活開銷，怎么節儉每月的開支都很大。她必須努力攢錢，才能送她去康復。因為只要停了哪怕個把月，肌肉又會萎縮，之前的努力都可能付諸東流。
面對孩子越來越大，也會越來越沉的現實，顏莉莉說，“我不怕背不動她，我有的是力氣。只要看到她每天能進步一點點，我就有動力！我也堅信，她肯定會站起來！”
上游新聞記者 何艷 徐勤
編輯：饒治美責編：廖異,林祺 審核：阮鵬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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