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法院案例庫：專項資金能否被強制執行？
財政撥付的專項資金并非被執行人的財產，不得被強制執行。
閱讀提示：
人民法院案例庫是收錄經最高人民法院審核認為對類案具有參考示范價值的權威案例，包括指導性案例和參考案例。最高法院要求，法官在審理案件時必須檢索查閱案例庫，參考入庫同類案例作出裁判。這對于促進統一裁判規則和尺度，避免“同案不同判”，保障法律正確、統一適用無疑具有重要意義。
如果被執行人的賬戶中存在專項資金，該筆款項能否被法院強制執行？李營營律師團隊長期專注研究與執行有關業務的問題，并形成系列研究成果陸續發布。本期，我們以長治市屯留區人民法院處理的執行異議案件為例，與各位讀者分享法院審理類似案件的思路。
裁判要旨：
在以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為被執行人的執行案件中，被執行人名下財政撥付的專項資金，系用于維護社會公共利益和落實鄉村振興政策的需要，為保障人民群眾的安居樂業，不得被另案強制執行。
案件簡介：
1、2021年4月7日，山西省長治市屯留區人民法院作出民事調解書，調解書確認被告吾元鎮某村委會于2022年4月7日前給付原告閆某靈剩余工程款135062.65元。調解書生效后，吾元鎮某村委會僅向閆某靈支付5000元，閆某靈向屯留區人民法院申請強制執行。
2、2022年6月14日，屯留區人民法院立案強制執行。
3、2022年7月1日，屯留區人民法院裁定凍結、劃撥村委會銀行賬戶資金121,913.65元，并于7月5日凍結了被執行人吾元鎮某村委會在山西某農村商業銀行吾元支行銀行賬戶。
4、2022年10月27日，屯留區財政局向吾元鎮某村委會該銀行賬戶內轉賬45,000元，用于廁所改造工程。
5、2023年2月2日，山西某管道安裝公司向屯留區人民法院提出書面異議，認為被凍結的45,000元為專項項目款，不應被執行。
6、2023年2月15日，屯留區人民法院裁定對吾元鎮某村委會銀行賬戶中的45,000元解除凍結。裁定作出后當事人未申請復議，該裁定已生效。
案件爭議焦點：
吾元鎮某村委會賬戶內的45,000元能否被強制執行？
屯留區人民法院裁判要點：
1、被凍結的45,000元款項是廁所改造工程專項資金。
屯留區人民法院認為，根據異議人提供的改廁工程合同、屯留區農業農村局文件《農業農村局關于下達2021年農村“廁所革命”區級配套資金的通知》、省農村商業銀行轉款單等證據，可以證實被凍結的45,000元款項系廁所改造工程專項款，村委會在吾元支行賬戶內的45,000元系政府部門指明用途的專項資金。
2、專項資金不屬于村委會自己的財產，不能被強制執行。
屯留區人民法院認為，吾元鎮某村委賬戶內45,000元系政府部門指明用途的專項資金，吾元鎮某村委對該資金不享有自主財產權，不能視作吾元鎮某村委會自己的財產，因此不能被強制執行。
綜上所述，屯留區人民法院認為，被執行人賬戶中的專項資金不屬于被執行人的財產，因此屯留區人民法院裁定解除了對專項資金的凍結。
案例來源：
人民法院案例庫：《山西某管道安裝工程有限公司與閆某靈、長治市屯留區吾元鎮某村村民委員會執行異議案》[案號：山西省長治市屯留區人民法院(2023)晉0405執異1號]，入庫編號：2024-17-5-201-011。
實戰指南：
1、貨幣是種類物，不易特定化，占有即所有是基本原則。但是，專項資金由于用途特定，且涉及案外人或者社會公共利益，即使專項資金在被執行人賬戶中，也不能視作被執行人所有的財產，不能被強制執行。結合相關案例，我們總結出法院對于專項資金的認定規則，主要從款項來源、使用過程以及是否與被執行人的其他財產混同這幾個方面進行判斷。
2、在此，我們建議，如果當事人或者利害關系人認為被執行的賬戶中存在專項資金，可以向法院提出執行異議。在舉證責任分配上，由異議人承擔舉證責任。異議人應當提交賬戶類型、資金來源、資金審批手續和文件等書面證據。需要注意的是，對專項資金的執行異議屬于執行行為異議，規定在《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三十六條，并非第二百三十八條規定的執行標的異議。如果異議人對法院的裁定不服的，不能提起執行異議之訴，應當向上一級法院申請復議。
法律規定：
1、《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三十六條：“當事人、利害關系人認為執行行為違反法律規定的，可以向負責執行的人民法院提出書面異議。當事人、利害關系人提出書面異議的，人民法院應當自收到書面異議之日起十五日內審查，理由成立的，裁定撤銷或者改正；理由不成立的，裁定駁回。當事人、利害關系人對裁定不服的，可以自裁定送達之日起十日內向上一級人民法院申請復議。”（本案適用的是2021年12月24日修正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三十二條）
2、《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民事執行中查封、扣押、凍結財產的規定》第三條第八項：“人民法院對被執行人的下列財產不得查封、扣押、凍結：（八）法律或者司法解釋規定的其他不得查封、扣押、凍結的財產?！?/p>
延伸閱讀：
在檢索大量類案的基礎上，北京李營營律師團隊總結相關裁判規則如下，供讀者參考：
1、國家指明用途的專項資金，屬于不得查封的財產。
案例一：《某華北工程有限公司、某建設投資發展有限責任公司執行監督案》[最高人民法院(2023)最高法執監513號]
最高人民法院認為，根據本案原審已查明的事實，其一，案涉賬戶系由某建投公司申請開立，賬戶內資金30454萬元系于2022年8月20日由某基金公司轉來，開立賬戶及發放資金的相關事實與2022年8月19日某建投公司、某基金公司、中國某發展銀行天津市分行簽訂《農發基礎設施基金借款協議》約定一致，可以證明案涉賬戶內30454萬元是依照該協議約定由基礎設施建設投資基金投放而來。其二，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扣劃案涉賬戶內資金前，該賬戶除存款利息外無其他資金往來，可以證明該筆資金未與某建投公司其他資金發生混同。其三，基礎設施建設投資基金是用于補充投資基礎設施、基礎產業和重點民生等重點項目資本金的基金，是國家設立的特殊政策性金融工具。經查，華北工程公司對某建投公司享有的案涉債權與該資金專項用于的濱海新區遠年住房和老舊小區改造工程無關。綜上，北京高院認為該資金系國家指明用途的專項資金，屬于不得查封的財產，應屬妥當。
2、土地復墾費是為了公益設立的“專款專用專項資金”，在土地復墾義務尚未完成之前，不得對該款項采取強制執行措施。
案例二：《重慶市某區規劃和自然資源局與重慶某融資擔保集團股份有限公司、重慶市某建筑勞務有限公司執行異議案》[重慶自由貿易試驗區人民法院(2023)渝0192執異15號]
重慶自由貿易試驗區人民法院認為，土地復墾費是國家基于“十分珍惜、合理利用土地和切實保護耕地”這一基本國策，為了保護耕地和自然環境等社會公共利益之需要而設立的“?？顚Ｓ脤ｍ椯Y金”。基于對自然資源的保護和社會公共利益的重視，在土地復墾義務尚未完成之前，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截留、擠占、挪用，也不得對土地復墾費采取強制執行措施。本案中，因復墾義務人重慶市某建筑勞務有限公司未自行完成復墾，某規劃局作為執行標的監管責任人需啟用該筆資金代替義務人完成復墾義務，對涉案銀行賬戶內的土地復墾費202500元享有足以排除強制執行的權益。此時，法院凍結、扣劃該款項有所不當，應將扣劃的復墾專項資金202500元退回土地復墾專用賬戶并解除凍結。
3、節能減排等政府財政補助資金可作為被執行人的責任財產予以執行。
案例三：《甲省財政廳、遠東電池公司等買賣合同糾紛執行復議案》[最高人民法院(2023)最高法執復10號]
最高人民法院認為，財政補助資金已經審批公示且列入預算撥付下達程序的，屬于受補助企業將要取得的財產權益，人民法院可以參照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四條關于對被執行人收入執行的規定采取強制執行措施。但是，尚處于財政部門流轉程序的資金系各級財政的國庫庫款，人民法院不得對國庫庫款強制執行。
4、被申請執行人將專用存款賬戶資金混同后，無證據證明專項資金與自有資金相區分的，不能阻卻法院執行。
案例四：《某信息系統股份有限公司與某教育局執行異議案》[湖南省長沙市中級人民法院(2021)湘01執復227號]
長沙市中級人民法院認為，涉案被扣劃賬戶開立為某教育局營養餐保障資金專戶，該營養餐保障資金專用賬戶，應當只能用于支付在校學生營養食品的購置費用，使用該賬戶時應當專戶專用。但從執行法院掌握的該賬戶銀行流水證據可以證實，被申請執行人某教育局在使用該專用賬戶時未做到專戶專用，該賬戶不僅用于營養餐收支，而且用于工資發放、學校生活支出、支付執行案款等其他非營養餐收支，已經造成了營養餐保障資金專戶的資金混同，不能認定為專用賬戶的?？顚Ｓ?，故異議人（被申請執行人）某教育局的異議請求不應當得到支持。
專業背景介紹：李營營，北京云亭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北京企業法律風險防控研究會第二屆理事會理事，畢業于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民商法碩士（公司法方向），專注于民商事訴訟與仲裁、商業秘密民事與刑事、保全與執行等實務領域，在最高人民法院、各省級高級人民法院成功辦理多起重大疑難復雜案件，辦理案件標的金額超過百億元。在民事擔保業務領域，李營營律師長期帶領團隊扎根深入研究擔保與反擔保訴訟案件相關的法律問題和裁判規則。在擔保與反擔保領域，李營營律師根據長期深入研究專項領域的積累成果，形成了近百篇專業研究文章，在交出版社陸續出版成書的同時在平臺上進行發布，希望讀者能夠更多了解擔保與反擔保知識，避免使自己合法權益收到損害。同時，李營營律師辦理多件大額擔保案件，并取得良好效果。在商業秘密非訴項目方面，李營營律師團隊可以有效協助企業完成與商業秘密相關的融資、債轉等業務。李營營律師團隊深耕知識產權民事糾紛和刑事犯罪領域多年，對涉知識產權（尤其是商業秘密）相關法律問題均有深入研究。截至目前，李營營律師在“法客帝國”“民商事裁判規則”“保全與執行”等公眾號發表與商業秘密、公司實務、保全與執行等話題相關專業文章百余篇，多篇文章被最高人民法院和各地法院轉載，廣受業內人士好評。2022年，李營營律師結合多年來辦理大量執行審查類相關業務的經驗，以真實案例為導向，對各種業務場景下的主要法律問題、典型裁判規則、風險應對策略和解決方案建議進行類型化匯總和歸納，合著出版《保全與執行：執行異議與執行異議之訴實戰指南》。接下來，李營營律師團隊會陸續出版商業秘密訴訟實戰的相關書籍、技術合同糾紛、擔保糾紛、合伙糾紛實戰相關書籍，以更好服務客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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